每一个危机，都是转机。
12月10日，李宁斥资超22亿港元买楼一事冲上热搜。伴随不务正业等质疑声，企业股价出现大跌。
本是加速国际化、展示成长实力的好事，如此波折应让李宁高管层有些意外、甚至是“喊冤”。
的确，抛开方向精准度，至少相比一些卖资渡劫企业，李宁底盘还是豪横的。比如万达、比如美邦服饰。
12月4日，美邦服饰公告，拟以现金交易方式向雅戈尔出售所持位于四川省成都市锦江区大科甲巷43号店铺，交易价6.8亿元。
事实上，美邦卖房早已不是新鲜事。2022年10月、12月及2023年6月，其分别向雅戈尔出售位于武汉、贵阳和沈阳的三处店铺，交易价为1.9亿元、1.3亿元和3.0亿元。
商业地产，通常是快消企业的重要资产。频频“卖楼”，难免让外界疑虑企业经营面是否出了问题。曾经的“步行街之王”何以至此？卖资可是万能解？下一步又该如何出牌？
01
四年亏损29亿、负债率超90%
资金链几多压力
LAOCAI
1995年成立的美特斯邦威堪称国民品牌，一句“不走寻常路”，让其风靡全国。2008年深交所上市后，市值一度攀至350亿，创始人周成建由此跻身中国服装业首富。
如今为何四度卖楼？
聚焦此次售卖的京都大厦门店，6.8亿的卖价超过前三次总和。可只要看看营收贡献，就知道该店铺值这个价钱。2023半年报显示，成都美邦京都大厦店（即春熙路美邦大厦店）营收631.78万元，在所有门店中排名第五。
忍痛割爱背后，是惨淡的业绩压力。2019年至2022年，企业营收54.63亿元、38.19亿元、26.39亿元、14.39亿元，同比下滑28.84%、30.1%、30.91%、45.45%。同期净利-8.25亿元、-8.59亿元、-4.02亿元、-8.23亿元，四年累亏超29亿元，扣非净利则亏损8.23亿元、8.66亿元、7.81亿元、8.34亿元。
2023年前三季，美邦服饰营收8.37亿元，同比下降13.49%；归母净利4163.79万元，同比扭亏；扣非净利亏损9610.84万元，同比亏额有大幅收窄。经营活动产生的现金流量净额为4733.69万元，上年同期为-5.12亿元。
然细观增利不增收，主要源于降本及卖资，业务“造血”力改善多少要打个问号。前三季度，美邦服饰销售费、管理费、财务费均出现大幅下降，分别同比下降63.27%、40.91%、42.09%。
同时，还因期内投资收益从上年同期的亏损1449.28万元，变为盈利5614.85万元。该收益来源有二，一是公司对联营企业华瑞银行按权益法确认的投资收益较上年同期增加，二是处置华瑞银行部分股权确认投资收益所致。
若不考虑此部分收益，美邦服饰依旧亏损。
看看资金链、偿债压力，或有更深体会。截至2023年三季度末，美邦服饰货币资金只有0.86亿元，比年初下滑31.69%。短期借款则达7.24亿元，应付票据及应付账款为1.78亿和5.61亿元，流动负债合计23.92亿元。虽通过房产变现，资产负债率降至90.09%,但仍处高位。
据Choice数据，当前A股市场，除了资产负债率231.72%的*ST柏龙外，美邦服饰的资产负债率已居行业首位。同期，森马服饰、七匹狼、太平鸟分别约为35.81%、41.80%和45.79%。
据界面新闻，多位疑似美邦服饰员工的用户曾在微博、抖音等社交平台发消息称，美邦从2022年4月开始出现拖欠工资情况。
事实上，早在去年8月底，美邦官微就发布了一封《致员工与朋友们的公开信》：“考虑公司受疫情影响资金周转困难，暂缓大家的薪资发放，以确保已开具给合作伙伴的商业票据按时兑现，保护公司金融服务工具信用不受损。”
如此种种，美邦频频卖资以回血自救就不难理解了。
问题在于，卖资只是权宜之计，根本还在造血力的恢复。
以2023上半年为例，企业批发零售业营收3.95亿元，同比下降42.68%，占总营收的70.69%。其他行业营收1.64亿元，同比增长375.89%，占总营收29.31%。
细分服装类别，男装营收2.45亿元，同比下降42.39%，占营收比43.84%；女装营收1.13亿元，同比下降41.79%，占营收比20.17%；其他类产品营收则下降46.89%。
可喜的是，存货余额同比减少31.77%，但存货周转天数仍高达450天，存货周转率为0.51次。且存货中服饰产成品占比98.58%，存货原值7.30亿元，当期存货跌价准备1.59亿元，计提比例21.84%。
截至2023年6月末，美邦服饰总资产周转率0.16次，上年同期为0.15次；固定资产周转率为0.86次，上年同期为0.93次；应收账款周转率、存货周转率为1.67次、0.51次。
显然，如何增加运营效率质量，让主营业务尽快支棱起来是脱困关键。
02
关店瘦身，靠“卖股”输血渡劫
LAOCAI
事实上，美邦服饰一直不缺努力。但至少目前看，收效不算大。
据界面新闻，企业曾多次发声表示，为确保盈利能力，将加速关闭所有持续亏损店铺。
2008年8月，美邦服饰在深交所挂牌上市，招股书披露门店量为2211家。2012年达到5220家，其中加盟店3914家，直营店1306家，树立了“步行街之王”的美誉。
然2019年开始，迎来“关门潮”，2019至2022年期间，美邦服饰门店减少785家、683家、403家、689家，三年累计减超2500家。截至2023年6月末门店量为927家，其中包含直营店26家，加盟店899家。
此外，美邦服饰还多次通过出售股权、向控股股东借款等方式自救。
2021年3月，美邦服饰公告，其与控股子公司共同持有的上海模共实业有限公司100%股权出售，出售金额合计4.48亿，所得款项将用于补充流动资金；2021年4月，美邦服饰以4.24亿的交易对价转让其持有的上海华瑞银行股份有限公司10.10%股份。
此外，自2018年起，控股股东华服投资开始向美邦服饰提供财务资助。公告显示，2018年资助额为3亿元，2019年为5亿元，2021年为6亿元。今年4月资助额度提至9亿元。11月，华服投资又拟以2.43亿元转让所持美邦服饰1.5亿股股份，所得资金主要用于支持美邦服饰发展。据蓝鲸财经，仅2022年度，美邦服饰就从华服投资累计借入资金11.05亿元。
华服投资法人为美邦服饰创始人周成建。美邦服饰2008年上市时，华服投资拥有美邦服饰80.60%股权，胡佳佳持股8.96%，合计持股比超90%。其中实控人周成建持有华服投资90%股权，周成建与胡佳佳是父女关系。最新一轮转让完成后，华服投资占美邦服饰股份比将减至34.13%，胡佳佳个人股份则没变。
自救阵痛肉眼可见。一波波费力自救后，离否极泰来多远呢？
盘古智库高级研究员江瀚认为，美邦能否自救成功，还需看后续的战略调整和市场表现。如能及时调整战略，加强品牌建设和产品研发，提高产品质量服务水平，那么就有可能在激烈市场竞争中脱颖而出。但如无法有效应对市场变化，那么美邦可能会面临更大挑战。
03
内外皆有因错付了什么
LAOCAI
的确，天助自助者。
折腾成这个样子，美邦到底经历了什么？需要反思什么？
外部环境变化，首当其冲。
众所周知，作为传统产业，服装服饰业早已是充分竞争。尤其近年来，国外快时尚Zara、H M、优衣库和国内电商淘系、一众新兴互联网品牌的崛起，抢夺了传统服饰品牌们设计风格和价格上的优势，行业进行了一轮残酷洗牌。
受冲击的当然不止美邦一家，可与李宁、耐克、太平鸟相比，其阵痛程度及时间显然更重更长。
追其原因，自身战略需要反思。
行业分析师于盛梅表示，美邦服饰一直想走快时尚路线，短板在于供应链及设计师团队后劲不足。从生产到面市周期相对较长，导致对市场反应慢半拍，追不上潮流，年轻消费者自然不会买单、造成存货高企、业绩颓态。同时，过度依赖线下门店、传统渠道，让企业一度错失电商红利。
据铅笔道，淘宝迅猛发展的那几年，马云劝过周成建加入淘宝旗舰店，但后者要自建官网做电商。先推出“邦购网”，又推出“有范App”，遗憾的是，勇敢试水并没打造出业绩亮点，反因电商折扣大，激化了内部矛盾。各种渠道上的款式、价格乃至活动难以协调，导致库存增加。
截至2023年6月末，美邦的直营店铺仅有26家，占比2.81%，899家加盟店占总数的97.19%。
据经理人杂志，部分加盟商经营不力，导致还款逾期，弱化了美特斯邦威运营效率，加剧了现金流压力。2011年公司应收账款周转天数为38天，2022年大幅增至133天。2011年存货周转天数167天，2023上半年为450天。经营不善造成库存积压，为回笼资金“打折清仓”，又让品牌形象降低。
美邦服饰是一家较典型的家族企业。公司现任董事长、总裁是创始人周成建的女儿胡佳佳，2016年两者完成交棒。
在胡佳佳带领下，美邦服饰这几年展开了一系列改革措施，包括主品牌裂变，启用更年轻的流量明星关晓彤、钟楚曦为代言人。推新唤新之姿值得肯定，然实际收效却不乏微词。2018-2022年，美邦服饰营收从76.77亿元滑至14.39亿元，缩水超八成。
据时代财经，一位曾在美邦任职的前员工透露，美邦服饰10年以上的老员工在核心部门占比大，他们更追求安稳，不求上进，不看外面世界，“拿着十几年固有的经验，年复一年做一样的事情，一样的设计。”从而导致转型策略在落地过程中打了折扣。
从发展策略看，2016年-2019年，美邦服饰销售费为24.46亿元、25.81亿元、27.11亿元、21.28亿元；2016年和2017年企业未单独计提研发费用，2018年、2019年为1.56亿元、1.09亿元。两者对比体量相去甚远。即便2020年，销售费同比下降31%,体量仍达14.69亿元，同期研发费仅0.69亿元，降幅则更大。
都说不创新不未来。身处竞争日益内卷的赛道，营销虽能短期快拉业绩，却有较强的边际效应、双刃效应，想要真正黏住消费者、让其心甘情愿买单，还需产品内力打磨，款式、面料、功能的差异化、特色性都离不开高质研发。是否有些错付误判呢？
伴随业绩下滑、亏损加剧，美邦服饰研发费、销售费开始持续下降，2023前三季，研发费、销售费分别为3438万、1.687亿,同比下降21.01%、63.27%。虽然体量差距已明显缩小，可与竞品间的显著差距还需引起警惕。以李宁为例，仅上半年研发费就达到2.91亿元、销售及经销开支为39.48亿元，分别上升21.6%、16.7%。
此消彼长间，是否需警惕过度缩费、损伤企业长期竞争力、市场话语权、导致恶性循环呢？
04
电商、下沉面面观
创始人再出山野望
LAOCAI
当然，美邦也在蓄力出击。
对于此次卖店铺的资金，美邦方面称，将转换为现金流储备，用于全域业务发展扩大所对应的供应链投入、生产投入的流动性资金准备，专注更广阔的发展机遇，同时用资产变现的方式持续缩减负债。
更广阔的发展机遇，应该就是线上电商业务了。今年，周成建重新回归业务，一个看点就是深入直播电商领域。
7月，美特斯邦威上海团队大部分员工一度前往杭州办公，学习电商业务。美邦服饰相关人士表示，“目前对抖音的持续重点打造，除了作为电商领域战略布局，也是为了能够更好赋能线下业务发展壮大。”
据证券时报，8月中旬以来，美邦已开播3个多月。据公司介绍，抖音官方旗舰店获得不错市场反响。尤其10月中旬推出“中国鹅绒1995系列”鹅绒服，粉丝数量飙至近百万，单场GMV达到300万元以上。目前直播业务以自播为主，同时也寻求与大主播合作的机会。
成绩可圈可点、进军雄心亦充足。考量在于，目前直播电商早已大行其道、格局日益成熟，美邦入局动作似乎晚了点，能分多少羹，甚至借此成功转型、扭转亏态，还需时间考察。
除加码直播电商、推进产品转型升级外，美邦服饰表示，今年会把扩张的重心放在三至五线市场的线下加盟渠道。这并非新想法。早在2018年，周成建就曾在全品牌招商大会上表示看好三五线市场，未来将在三五线城市推进“百城千店”战略计划，通过布局下沉市场来提振业绩。
如今再度回归，能如愿么。
行业分析师邱雯婷表示，尽管相较直营、线上渠道，加盟仍是美邦销售主力，但近年来的业绩颓势已挫败不少加盟商信心。看看连续下滑的门店量，想要下沉成功，首先要提升特色吸引力。带来实实在在的赋能、差异化优势是关键，毕竟下沉市场同样白热竞争，只有让加盟商真正挣到钱，才能黏住市场改善业绩。
不算多夸言。放眼行业，目光投向下沉市场已是一种趋势，甚至ZARA、优衣库、H M等外国品牌也开始发力。去年以来，优衣库陆续在荆门、淮南、乐清、嵊州等二、三线城市开出17家门店；ZARA、H M等则开始往三、四线城市进军，力求寻找新增量市场。
万马奔腾中，美邦服饰靠什么吸引合作伙伴呢？
往事不可追,来者犹可忆。资深品牌管理专家程伟雄认为，美邦回归三四五线方向没有错，但在品牌势能下调的过程中发展加盟商，对加盟商没有足够支持，模式还是比较堪忧的。对于美邦来说，统筹好品牌产品渠道、营销政策推广、加盟政策的协同、线上线下的协同性、渠道战略的抉择、抓好核心市场，是它必须面临的挑战。
05
再启征程、百炼成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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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硬币两面，危机往往同存。所谓不破不立，破而后立。有多少短板痛点，就有多少反弹跃升契机。
若从此看，已在至暗挣扎许久、自救良多的美邦服饰，也酝酿着反转可能。
上升到行业视角，零售环境的变化为中国服装业带来了巨大挑战和机遇，众多服装品牌纷纷启动转型战略。
一些选择了多元化投资，例如四度“接盘”美邦房产的雅戈尔。很多人会把它跟中年男士衬衫划等号，但其实这家男装巨头更偏爱投资，甚至组建了专业的股权投资管理团队，还出资成立了私募机构凯石投资。
历经多年发展，地产、投资业务已成雅戈尔重要业务板块，创造的利润远超服装业。2007年至2023年中，雅戈尔累计投资净收益476.4亿元，归母净利总和540亿元。以2020年为例，时尚、地产和投资板块分别实现净利9.6亿、16.57亿、46.55亿元。
多轮驱动，为企业找到了业绩新增点，并将运营风险分散、增强了抗风险力。但也让雅戈尔背上不务正业的质疑。毕竟，起家的服装业务占比太过羸弱。
值得一提的是，近日雅戈尔开始调转马头。12月7日，企业公告称，拟将公司名“雅戈尔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变更为“雅戈尔时尚股份有限公司”。雅戈尔表示，“公司已确立建设世界级时尚产业集团的战略目标，未来将进一步聚焦时尚主业”。
看似突兀，实则不缺逻辑。天下没有永远的股神、地产也在经历寒冬洗牌。相比之下，服装业底盘庞大、仍大有可为，但要真正做好同样不容易，必须专注聚焦、全力以赴。
被称多元转型典范的雅戈尔都回归主业了，这对美邦服饰应是一个利好信号。起码从上述卖资用途看，企业仍在夯实链条、查漏补缺、持续拥抱主业、加码主业。
英雄往往惜英雄。阅尽千帆，如今周成建、李如成殊途同归，能否再塑王者传奇。
据每日经济新闻，美邦服饰内部人员提供的一份内部信中，公司方面表示，美特斯邦威过去几年因经营压力产生的贷款、应付票据、货款等负债金额超100亿元，基于近年调整，集团通过资产变现及股权变现等方式缓解负债压力，并已完成所有因业务调整、组织缩减的员工薪资兑现，同时集团多次组织升级调整，通过精细化运营优化资产布局。目前上海华服及美邦服饰借款为10亿元左右，已大幅缩减。
深蹲之后是起跳，至暗之后有黎明。但愿这一次周成建的回归、美邦的断舍离，能成为两者成功上岸、百炼成钢的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