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亿用户饱和的通信市场，运营商为争夺用户使出浑身解数，惠民政策沦为恶性竞争工具。
“携号转网政策已从提升服务质量的惠民工程，异化为恶性竞争工具。”2025年8月7日，中国移动董事长杨杰在中期业绩说明会上语出惊人，直指通信行业痛点。他痛陈携号转网导致价格战泛滥、用户权益受损、行业内耗加剧。
杨杰话音未落，社交媒体上迅速掀起讨论热潮。大量网友对中国移动的批评毫不留情：“找找自己原因，为啥别人不携号转网转移动，偏偏是移动携号转网转其它！”一位网友的评论道出了许多消费者的心声。
01 行业困境，18亿用户饱和下的零和博弈
通信行业正经历前所未有的艰难时刻。市场饱和已达临界点：中国14亿人口却拥有18亿移动电话用户，人手一部手机早已成为现实。传统通信需求趋于饱和，人口红利逐渐消退。
工信部最新数据令人忧心，2025年上半年通信行业增长率仅为1%，远低于GDP增速。这与前几年的高速增长形成鲜明对比，揭示出恶性竞争正在严重消耗行业发展动能。
中国移动2025年上半年的业绩报告折射行业现状：公司营运收入5438亿元，其中通信服务收入4670亿元，同比微增0.7%。表面数字背后，个人市场增长几乎停滞——移动客户10.05亿，半年仅增长56万。
“在用户增长见顶、传统业务萎缩的大背景下，一些参与者为了‘活下去’把本该提升服务质量的良性竞争，扭曲成了靠低价、小动作抢用户的‘零和游戏’。”一位行业观察者如此总结当前困境。
02 恶性竞争，惠民政策如何变味？
携号转网政策自2019年全国推行以来，本意是打破运营商壁垒，赋予消费者选择权。六年过去，这一政策却在现实中走向异化。
价格战成为首要武器。运营商为争夺用户，推出令人咋舌的超低价套餐：原价百元的5G套餐被降至29元含65GB流量+宽带，通过高额合约锁定用户。这种饮鸩止渴的做法直接导致运营商ARPU（单用户收入）持续下滑——2025年上半年中国移动ARPU仅49.5元。
杨杰特别点出“代客投诉”这一乱象：部分运营商冒用用户名义向监管部门投诉竞争对手，干扰正常运营。中国移动披露的数据显示，此类恶意投诉在其总投诉量中占比高达53%。
用户成为恶性竞争的夹心层。申请携转时突现“未到期增值业务”（如自动开通的2年彩信包），需等待业务失效期才能办理。2025年上半年，工信部收到的携转相关投诉超2.1万条，捆绑业务、隐性条款成焦点。
基层运营商员工苦不堪言，他们将精力投入“用户争夺战”而非网络优化：疲于携转话术培训，系统资源倾斜处理携转工单。2024年全行业5700万携转用户未带来增量市场，反而消耗超1.14亿工单处理成本，形成“左手换右手”的零和博弈。
03 用户愤怒，移动遭遇信任危机
杨杰发言后，网络舆论几乎一边倒地质疑中国移动。用户积压已久的不满如洪水般宣泄。
一位网友吐槽道：“升套餐一个电话就行，降费却要跑网点排长队，层层设卡。说携号转网是恶性竞争，不过是当惯了大爷，现在玩不转霸王条款，急眼了。”
资费不透明问题被反复提及。通话超出套餐部分，中国移动收取0.25元/分钟，而别家仅0.1元；流量超出套餐，移动收几十元一G，别家只需几元。更有用户控诉：“开个流量包就绑合约，不许停号或转网，违约金吓人。”
服务对比更显尖锐。一位用过三家运营商的消费者直言：“电信在南方网速最快，联通服务最好，移动呢？套餐又贵又坑人。搬家时工作人员说48元套餐用一年后变98或128。且网速不稳定，打游戏都卡。”
信任危机直接体现在携号转网数据上。携号转网全面启动后，中国移动的转出用户占比达57.6%，净流失超百万用户；至2024年，单月仍流失51万用户，相当于一中等县城人口。
04 症结剖析，考核机制催生扭曲竞争
面对乱象，杨杰没有仅停留在表面批评，而是直指问题核心：扭曲的考核机制。“出现这个结果，归根到底是因为上面的考核导向出了问题，一味要求地市基层完成新增业务指标，要新增收入，逼着大家去挖新客户！”
在市场饱和的情况下，新客户从何而来？答案显而易见：只能来自其他运营商。你新增的，就是别人流失的。客户携号转网到你那里，肥了你，但别家运营商就少一个客户。通信市场总体上还是那些客户，没有任何增量。
“恶性竞争的本质，是存量市场下行业价值体系的迷失。”分析人士指出，“当短期KPI争夺透支长期发展潜能，唯有回归‘服务即竞争力’的逻辑闭环，才能使携号转网真正成为倒逼进步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地方公司为完成短期KPI，陷入“低价倾销→收入减少→研发投入不足→同质化加剧”的恶性循环。三大运营商在5G覆盖等网络技术上差异缩小，增值服务创新不足，导致价格成为唯一竞争手段。
05 破局之道，回归服务本质方能共赢
面对困境，杨杰呼吁行业进行根本性变革：取消新增用户考核指标。他认为首先应从上级层面做起，取消各地新增用户发展量的考核和激励要求。运营商应更加专注于经营好现有的老客户，提升服务质量才是根本之道。
运营商需战略转型。中国移动已在尝试技术驱动差异化，发力算力网络（算网3.0），以5G覆盖优势和家庭业务构建竞争壁垒。2025年底中国移动5G基站将超5万个，FTTR（光纤到房间）用户增长264%。
监管必须强化刚性约束。对“靓号违约金”“代客转网”等行为顶格处罚，将工信部“九不准”规定落实为带电红线。可借鉴国际经验，引入英国“30天后悔期”、德国服务质量公示制，倒逼服务优化。
用户也需理性选择，基于网络实测报告、套餐总成本（非首年折扣）做决策。行业则需从“用户搬运”转向融合创新（如智慧家庭、AI应用），以真实价值替代价格战。
运营商竞争焦点正转向家庭套餐绑定、企业云服务等领域，个人携号转网对整体营收影响减弱。随着资费趋同、政策规范完善及竞争维度升级，三大运营商已开始转向以网络质量和服务创新为核心的健康竞争模式。
通信行业专家指出，恶性竞争没有赢家。当短期KPI争夺透支长期发展潜能，唯有回归“服务即竞争力”的逻辑闭环，才能使携号转网真正成为倒逼进步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用户想要的很简单：用着顺心、资费透明、选择自由。政策能否挣脱异化陷阱，取决于运营商能否将资源投向网络优化与体验升级，而非永无止境的补贴大战。